做車牌的主意誕生于1958年。當時,剛剛開始騰飛的德國經濟還沒有惠及威斯特法倫小城齊根的烏馳(Utsch)一家。積勞成疾的父親放棄了滿世界推銷新款鞋的生意,改開洗衣店。養活10口之家的重擔落在長子曼弗雷德(Manfred)的肩上。他每天早上6點起床,7點出發,挨家挨戶收取臟衣濁物,之后在自家洗染店洗滌、烘干,日復一日。
“一天早上,我按響了一個大戶人家的門鈴。女主人把一筐衣服塞給我”,曼弗雷德對56年前的那一幕仍然記憶猶新:“衣著華麗的女主人對我說:小伙子,好好洗我的衣服,價錢我不在乎。我們錢多得數不過來。”這一番話使22歲的曼弗雷德心潮澎湃,感慨萬千:自己辛苦勞作一天,收入不到20馬克;可是有人錢多得數不過來,這又是為什么?晚餐桌上,他把這段奇遇講給家人聽。父親問:“這個暴發戶是干什么的?”“賣車牌的”,曼弗雷德回答。“車牌?”父親沉吟片刻:“我們也能做。”
三年之后,烏馳車牌廠正式成立:父親和兩個兒子用一臺改裝的榨葡萄機器壓制車牌,賣給齊根市民。曼弗雷德此時從父親手里接過了鞋產品推銷員的執照,白天帶著10箱鞋向遠近鄉鎮的鞋店兜售新款,晚上給車牌打包。鞋還是車牌——曼弗雷德的思想斗爭十分激烈。“您知道嗎,賣鞋可是美差:每天西裝革履,開著車走街串巷,特別受漂亮女孩子的青睞。”78歲的老人沖我擠擠眼睛。
不過,專心做車牌的決定后來證明是千真萬確的。因為經濟奇跡讓汽車行業繁榮興旺,車牌供不應求。父親不再滿足于生產車牌,而是在鄰居幫助下,制造壓印機。“齊根地區能工巧匠多了,有焊接工、鎖匠、模具匠。我各路朋友都有”,曼弗雷德回憶說。他指著辦公室墻上父親的照片:“他的企業家嗅覺讓人佩服,他預見到光靠生產車牌不能賺大錢,而必須同時生產壓制車牌的機器。他對我說:孩子,20臺機器,我們就可以一勞永逸了。現在我們生產的機器至少10萬臺,也許有20萬。我們還成了行業。”
這世界冠軍的地位是烏馳公司在上世紀80年代末意識到的。他們的車牌和機器行銷全球,這也使他們對世界車牌市場有了細致的了解。
可惜父親沒有趕上這一切。當他1969年謝世的時候,烏馳的國外業務剛剛起步。曼弗雷德還清楚記得他次前往阿拉伯世界時的忐忑。“我坐在一架漢莎飛機上,一支接一支地抽煙,苦思冥想著到了酒店怎么用英語訂房間。我的腦門兒急出了汗。”畢竟他只在商業學校學了兩年英語。
盡管有語言障礙,這位質樸的威斯特法倫人仍然與客戶一拍即合。阿拉伯國家后來成了烏馳公司重要的伙伴。
今天,這家家庭企業80%的營業額來自國外。2001年改為股份公司的烏馳還上了秘密世界冠軍的名單。“秘密世界冠軍”(Hidden Champions)是德國企業顧問西蒙教授的發明。他遍訪世界各地的企業之后,列出總共2700家公司的清單。它們的共同點是:規模不大,名氣不大,卻在本行業占據大的市場份額。據西蒙教授的統計,近一半的秘密世界冠軍為德國企業。2013年,“經濟周刊”將烏馳列入世界冠軍100強,曼弗雷德這位公司創建者和85%的股份持有人被媒體稱為“車牌大王”。
如此多的榮譽使這位樸實的企業家不免尷尬。他也不知道“經濟周刊”是用什么樣的標準來評選100強的,他們公司的機器也沒有特別的零件。“但是烏馳的機器就是烏馳的機器,顧客的所需就是我們的所能。”
烏馳不只出售車牌和機器,還向顧客提供全套服務:從車牌登記體系、車牌回收利用到安全方案。全息標記和激光密碼使車牌變成了防偽造文件。
烏馳目前正在研制RFID(借助電磁波識別)體系。安裝這一芯片的車牌可向警察局發射信號。RFID還將使高速路收費站的排隊付款成為過去。“汽車一接近,RFID發出的信息便顯示在收款站的屏幕上:車主曼弗雷德-烏馳,奔馳轎車,車號xxx,賬單寄到如下地址,一切自動化。”曼弗雷德憧憬著未來。
果真如此,烏馳公司的規模又將擴大了。目前,該公司分布全球的員工550人(200人在齊根總部),年營業額約3億歐元。
對曼弗雷德來說,一個技術完善的產品還不夠,同樣重要的是堅韌不拔的精神和三寸不爛之舌。而這正是他早年賣鞋時練就的本領。“向鞋店推銷新款式是個異常艱難的營生,當時和我競爭的有好幾百人。”曼弗雷德的信條是:從前門兒被趕出,馬上從后門兒再進去。“你要有韌性,但前提是態度友善,并有說服力。”
賣鞋的經歷使他在車牌行業一下子遙遙領先,因為生產車牌的大多是手工業者或機械制造專家。“我卻是天生的推銷員。賣車牌成了易如反掌的事情。我們的銷量誰也比不上。”
今天,德國國內40%的車牌來自齊根。烏馳的車牌、機器及配套服務銷售到世界大約130個國家。■